央视网消息(焦点访谈):今年是我国启动国家公园体制改革10周年。4年前的10月12日,习近平主席在《生物多样性公约》第十五次缔约方大会领导人峰会上发表主旨讲话,宣布中国正式设立三江源等第一批5个国家公园,我国国家公园建设迈出了重要一步。今年9月中国国家公园法正式公布,更是为我国国家公园建设提供了坚实的法律保障。国家公园是野生动植物的家园,同时也是很多人世代居住的生存空间。如何既能够保护自然生态系统,又能保障居民的生产生活需要,实现“共建、共享、共护”?最近,记者来到了大熊猫国家公园内的关坝村,那里正在实践一种“社区主导”的保护和发展模式。
这条巡护线路长度大约20公里左右,巡护一次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。在这条走过无数遍的路上,队员们总能发现动物们留下的新鲜痕迹。豪猪、羚羊、红腹锦鸡等是在这里比较常见的动物,不过,这片山林的真正主人是大熊猫。通过29台红外相机监测的数据可以发现:在关坝12.6平方公里的保护区域内,至少有6只野生大熊猫长期活动。
2021年,中国首批设立三江源、大熊猫、东北虎豹、海南热带雨林、武夷山5个国家公园,其中,大熊猫国家公园横跨三省,整合原有的80余个自然保护地,成为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核心区域之一。
那一年,平武县有52.6%的面积被划入大熊猫国家公园,成为实打实的“大熊猫国家公园第一县”。全县有48个行政村、12.08万原住民,被完整划入大熊猫国家公园边界内,关坝村就是其中的一个。
15年前,山水自然保护中心专家冯杰第一次来关坝村考察,了解到这里的主要生存方式是伐木、采药、放牧、打猎、炸鱼。
靠山吃山,几乎吃到山穷水尽。那时候,关坝区域内森林覆盖率已经退化到不足60%,鱼虾绝迹,鸟兽稀少。频繁的人为干扰,使得野生大熊猫的生存空间正一点点被蚕食。
一方面,要守住生态红线,一方面是解决村民生计,平武县携手民间组织,尝试将关坝村作为试点,打造全新保护范式。
冯杰:“有没有可能来建立一个以社区为主体的保护地,或者说保护与发展相融合的创新。”
四川平武县林业和草原局党组书记、局长蒋仕伟:“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,我们得让老百姓主动参与这个事儿,我们就想怎么样从社会基层治理的角度来发挥老百姓的主观能动性,让他们参与进来,政府监督,社区主导。”
2015年,我国启动国家公园体制改革试点。一年后,四川省林业厅批复同意关坝开展自然保护小区试点,明确其为全国首个以社区为主导、探索生物多样性保护机制的保护单元。
作为保护小区的执行机构,关坝村注册成立关坝流域自然保护中心,由村“两委”领导,下设巡护队、监测组、产业组,全村30%农户参与保护工作。政府每年出资5万元购买关坝保护中心的生态服务。怎么分工,如何分账,都由村民自己决定。完全区别于传统保护区“政府管、社区看”的模式,关坝这种村级社区作为保护与发展的“第一主体”,“自建、自筹、自管、自受益”的机制,成功入选联合国“生物多样性100+全球典型案例”。
一条祖祖辈辈打猎、采药踩出来的小路,变成了巡护路,村民们也由过去的猎人和采药人转变为巡护员。
越来越多的村民完成了从靠山吃山到靠山护山的转变。2021年,国家公园制度落地之后,村民参与保护的劲头更加踊跃了。过去,巡护队队员的补贴由村集体自筹,现在,已经纳入省级生态补偿专项的支持范围。
冯杰:“只要身体有自理能力、有安全意识都可以来参与,只要报名,实现了全民共建、共管和共享的机制。”
无论是值守防火护栏,还是巡河护鱼,村民们都会拿到相应的补贴。在关坝村保护站展厅里,这些过去村民们赖以谋生的工具,已经成了用于自然教育的道具。
山壁上的蜂箱属于村里的集体蜂场,密林中的黑熊把这里当成了“食堂”。
四川平武县关坝流域自然中心理事长、四川平武县木皮藏族乡关坝村支部书记孟吉:“空的都被黑熊吃掉了,有一部分里面箱子也是空的,也是被黑熊吃过的,今年至少光顾5次以上。这就是一个冲突,我们的蜂蜜养在它活动的区域,它适当吃一点,就像交税一样,每年给你几箱吃,感觉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。”
在关坝,养蜂替代打猎、放牧,不仅给村民带来了更多收入,也探索了保护与发展相互促进的更大可能。
蒋仕伟:“养蜂不会去砍什么蜜源植物,也不会施农药化肥,因为施农药化肥蜜蜂就死了,实际上养蜂是非常正向的一个生态产业。”
高明斌是村民小组的组长,当过猎人,养过羊,现在是村里的养蜂大户,和村集体采用的传统技术棒棒蜂箱不一样,高明斌的箱式蜂箱技术是学自于“养蜂博士”张玉波。毕业的时候,张玉波的博士论文就是专项研究大熊猫栖息地的社区发展。
北京林业大学生态学博士、四川平武县猫熊谷家庭农场总经理张玉波:“在论文里也提出了一些方案,但仅此而已。这个方案当时也没有落地,我就想如果这个东西不落地,说了跟没说一样。”
完成博士学位后,张玉波觉得,自己的论文需要用实践刊印在现实的大地上。他选择离开北京,来到平武,在这里做一个养蜂人。从一开始对养蜂技术知之甚少到后来的养蜂达人,从听不懂方言到现在对答如流,这位养蜂博士觉得过去写在论文中的观点正在一步步成为现实。
张玉波:“珍稀濒危野生动物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当地老百姓的穷困问题。现在就是从以前的吃伐木饭、吃放牧饭转变成吃生态饭。其实我们现在理念就是不让砍树了,就要想怎么让树在那立着的时候比倒下创造更大的价值。”
2022年,通过“大熊猫国家公园原生态产品”认证的关坝蜂蜜在平台刚刚上线就一举售罄。
2025年,投资500万元,关坝自然教育大本营落成,除了每年可获得9万元保底分红之外,还可以根据企业经营状况得到浮动收益的分红。在国家公园的制度框架下,关坝仍在多方合力的推动下探索着生态价值和社会发展的共赢之路。
几年前自然保护小区建立的时候,关坝人描绘了一幅50年后村落愿景的图画,在他们的畅想中,熊猫、金丝猴在山上栖息,原生鱼在河里游戏,年轻人不用外出打工,游客按预约来感受自然,而蜂蜜、旅游这些绿色生态产业也能让村民过上富足的好日子。几年之后,通过社区主导模式的实践,这幅图画中80% 以上的愿望在关坝村都已实现,剩下的是盼着更多生态产业扎根,更多年轻人愿意回来。几年前笔下的“桃花源”,正一步一步从纸上走进关坝的现实。我们也希望,能有更多这样的创新实践把国家公园建设得更好。